印巴克什米尔冲突:南亚核火药桶上的和平博弈


2025年4月22日,印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帕哈尔加姆附近发生针对游客的恐怖袭击,造成26人死亡,其中25人为印度游客,1人为当地穆斯林。此次袭击被认为是自2008年孟买恐袭以来印度境内最致命的恐怖事件之一。
印度政府随即指责巴基斯坦支持的恐怖组织“抵抗阵线”(The Resistance Front, TRF)策划了袭击,采取了一系列外交和军事行动,驱逐巴基斯坦外交官、关闭边境、撤销巴基斯坦公民签证,宣布暂停《印度河水域条约》。巴基斯坦则否认指控,宣布废除《西姆拉和约》,对等驱逐印度外交官。5月7日,印度发动代号为“辛杜尔行动”的导弹袭击,打击了巴基斯坦本土及巴控克什米尔地区的9个目标,巴基斯坦空军随即反击,声称击落了数架印度战机。
这一冲突标志着印巴关系在克什米尔问题上急剧恶化,引发了国际社会对印巴两个核武国家紧张对峙、武装冲突的关注。5月10日,在国际社会的调停下,印巴宣布停火,克什米尔地区逐渐恢复平静。6月6日,据多家媒体报道,印度总理莫迪抵达克什米尔,参加一条具战略意义铁路线的通车典礼。这是自4月爆发冲突以来,莫迪首次造访当地。我们根据国际学术界关于印巴克什米尔冲突的相关研究,对克什米尔冲突进行一个概要的回顾和分析。
“长别离”
克什米尔冲突是印巴关系的核心问题,起源于1947年英国殖民统治结束时的印巴分治。
美籍印度裔研究者哈加里(Nisid Hajari)在《午夜愤怒:印度分治的致命后果》(Nisid Hajari:Midnight's Furies: The Deadly Legacy of India's Partition. 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,2015),美国布朗大学学者萨敏达(Vazira Fazila-Yacoobali Zamindar)在《漫长的分治及现代南亚的形成:难民、边界及历史》(Vazira Fazila-Yacoobali Zamindar: The Long Partition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South Asia: Refugees, Boundaries, Histories.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,2007),英国牛津大学历史学者雅斯敏·汗(Yasmin Khan)在《大分治: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形成》(Yasmin Khan: The Great Partition: The Making of India and Pakistan. Yale University Press,2017)等著作中,比较全面、详细地阐述了1947年印巴分治的经过、后果及其对印巴关系长期、持久的影响。
印巴分治的根源在于英国殖民政策与南亚民族主义的兴起。18世纪末,英国东印度公司控制印度次大陆,建立行政与经济体系,但其“分而治之”的策略,加剧了当地宗教与族群分歧。
《午夜愤怒:印度分治的致命后果》书封。
19世纪,印度教与穆斯林复兴运动(如阿里格尔运动)推动宗教身份政治,1906年全印度穆斯林联盟成立,提出“两民族理论”。该理论认为,印度教徒与穆斯林是两个不可调和的民族,穆斯林需要单独建国以保护权益。英国殖民治理当局通过宗教分类(如1909年《莫利-明托改革》为穆斯林提供单独选区),进一步强化了印度教与穆斯林族群共同体的对立。1940年,穆斯林联盟在拉合尔决议中正式提出建立巴基斯坦,形成了宗教、族群分治的意识形态基础。
但是,穆斯林联盟领导人真纳(Muhammad Ali Jinnah)最初只是寻求更多的自治,而非“完全分治”。印巴分治是英国与国大党妥协的意外结果。英国殖民政府在二战后经济衰退与印度独立运动(国大党非暴力抗争、1942年“退出印度”运动等)的压力下,加速撤离,导致分治准备不足。
1947年6月3日,英国公布《蒙巴顿方案》,宣布分治计划,8月14—15日,印度与巴基斯坦宣布独立。拉德克利夫边界委员会在五周内草草划定旁遮普与孟加拉边界,但因缺乏人口与文化数据而导致争议。边界划分将穆斯林占多数的地区(如旁遮普西部)划给巴基斯坦,印度教徒占多数的地区(如旁遮普东部)划给印度,造成大规模人口迁移。结果,印巴分治引发了现代史上最大规模的迁移与暴力。约1500万人跨越边界(800万穆斯林迁往巴基斯坦,700万印度教徒与锡克教徒迁往印度),死亡人数估计50万至100万。
哈加里在《午夜愤怒》一著中强调指出,没有人预料到印度的解放和巴基斯坦的诞生会如此血腥,而这本该是被英国统治了几个世纪的穆斯林和印度教徒梦想的答案。尼赫鲁——甘地的前任导师和印度的政治领袖——相信印度人是非暴力、和平的民族;巴基斯坦的创始人真纳则是一位世俗、理性的律师,而并非族群对立的煽动者。但是,1946年8月,也就是独立前一年,加尔各答爆发了街头帮派斗殴。一轮又一轮的暴乱——先是针对印度教徒,然后是穆斯林,然后是锡克教徒——逐渐失去了控制。随着1947年夏天分治的临近,印度教、穆斯林和锡克教三个团体的民团全副武装,紧张不安,而英国人只是忙着撤退。火车把西部的穆斯林和东部的印度教徒“送往屠场”。在印巴新边界的两侧,爆发了现代历史上最残酷、最广泛的种族清洗,造成了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“长别离”(The Long Partition),是至今诸多罪恶和冲突——从圣战恐怖主义到核扩散——的根源。
纪录片《印巴分治:被遗忘的故事》剧照。
肘腋之患:克什米尔
哈加里等研究者强调,分治不仅是地理上的分割,更是宗教、身份和民族主义的深刻对立。英国仓促撤离和分治方案的模糊性加剧了冲突,尤其是在克什米尔这样的宗教混合地区。分治的创伤,塑造了印巴双方的民族主义叙事,克什米尔成为双方“不可妥协”的象征。
印巴分治中,克什米尔作为分治的焦点,因其地理位置(连接中亚与南亚)与人口构成(77%穆斯林,20%印度教徒)而更加复杂化。印巴分治时,英国允许565个土邦自由选择加入印度或巴基斯坦,但克什米尔王公哈里·辛格的犹豫为后续冲突埋下伏笔。辛格最初希望保持独立,但1947年10月,巴基斯坦支持的部落武装入侵克什米尔,迫使辛格签署《加入书》,加入印度,由此引发第一次印巴战争(1947-1948)。1948年联合国决议呼吁停火,通过公民投票解决归属,但从未实施过。
分治的仓促性与克什米尔的未决地位,为印巴未来的冲突埋下了根源。同时,大规模人口迁移,重塑了身份认同。“分治难民”在印度与巴基斯坦被边缘化,德里与卡拉奇的难民定居引发了住房与经济危机。印度教民族主义与穆斯林民族主义的对立,在分治中被进一步固化——国大党推广“世俗印度”,穆斯林联盟则强调“伊斯兰巴基斯坦”。克什米尔的“克什米尔性”身份则因分治被压制,本地穆斯林既不完全认同印度,也不完全支持巴基斯坦。
分治还奠定了印巴“持久竞争”的地缘政治格局。克什米尔冲突成为核心,三次印巴战争(1947、1965、1971)、1999年卡吉尔冲突及印巴核武化(印度150枚、巴基斯坦160枚核弹头),使冲突日益具有全球风险。2019年,印度废除宪法第370条款,撤销克什米尔地区的自治地位,允许非本地居民前往定居,引发当地人抗议,最终再次招致印巴交火。分治的领土争议与身份认同分歧,在克什米尔地区一直持续发酵。
电影《大地》(Earth)剧照,故事以印巴分治为背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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